【等到出入门终于关上,屋内再度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。】
【我松开妹妹的手,无力地瘫坐在木椅上。】
【胤雅的情绪也稍微平缓了些许,她凑了过来,担忧地问我:】
【“哥哥,爸爸打你了吗?”】
【“没有,他不敢打我的。”我苦笑着安慰她,“哥哥很强壮的。”】
【“那个人是谁呀?”胤雅好奇地问道,显然她说的那个人就是徐翎。】
【我想了想,便编了个能安抚她情绪的理由出来:“那人是哥哥的朋友,他帮我抓住了爸爸,哥哥要让爸爸向妈妈说对不起,知道吗?”】
【“噢……好!让爸爸给妈妈说对不起!”】
【妹妹的眼眸中终于是亮出几分高兴的神采,先前还嘟囔着的小嘴微微展开,脸上也画出两道可爱的小酒窝。】
【“那要是爸爸跟妈妈说对不起了,你会原谅爸爸吗?”】
【妹妹听罢,却是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脑袋:“嗯……他也要跟我说声对不起!”】
【“好,到时候哥哥让他也跟你说对不起,好不好?”】
【“还得带我吃肯戴基!”妹妹这个小机灵鬼,倒是懂得坐地起价了。】
【而我也是连声同意:“好,好,好,哥哥先去给你做饭……”】
【今晚做饭的时间,比以往晚了许多,】
【我一边烧菜做饭,一边回忆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。】
【记得徐翎还邀请我,今晚再去公交车站旁见他一面,大概就是想要继续方才的讨论吧……】
【妹妹趁我还在做菜的时候打开了电视,看起了动画片,搞怪的配音与音效不时响起,仿佛一块块怪异的幕布一般,将这个家庭的真实情况层层掩盖了起来。】
【吃完饭后,我发信息给徐翎,表示我半个小时后到。】
【“哥哥出去买点东西,很快回来。”】
【“昂。”妹妹点点头,心思还在电视机前的动画片上。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希望,妹妹今晚能安分地坐在电视机前……】
【我带上钥匙离开了出租屋,走在灯火相映的狭窄街道上,两边形形色色的商铺都还开着大门和音响,吸引着街上的人前来光顾。】
【我不禁开始观察他们,发现这些店铺的店主,无一不是悠闲地坐在前台后,玩手机的玩手机,看电视的看电视。】
【小吃店内的厨师正翻炒着锅中的食物,浓烈的油烟味熏得店里到处都是;理发店内的理发师正在为客人按摩头皮,看得出那理发师还在卖力地按压客人的后脑勺;百货店的店员还拿着扫码仪器匆忙地扫描着商品上的条形码,快速敲击着收银台上的按钮……】
【悠闲的,匆忙的,散漫的,专心的,每个人的生活态度,都是如此地常见,却又让我不禁为之叹息。】
【“你们太蠢了,蠢到连钱都不懂怎么赚。”】
【徐翎的这句话,依然在我的心头盘旋着。】
【努力学习,才能考上好的大学,然后继续努力学习,争取争取到更多社会资源,在社会上出人头地……这一点是不容质疑的。】
【但是……现在的情况,真的允许我这么做吗?】
【没过多久,我便走出了小镇,来到镇外的公交站边。】
【我甚少见过夜晚时公交站边的景色,夜幕将周遭林立的高楼大厦笼罩,成百上千颗五彩斑斓的光点,闪烁在远方的夜色之中。】
【公交站边的马路上,不时有汽车打着灯驶过,但许久不见一辆公交车,我很清楚这是为什么,这公交站主要是为小镇里的学生和上班族服务的,只有白天和下午的班次比较的密集,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一小时一班。】
【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,8点50分。】
【“嘿。”】
【不远处,再度传来熟悉的声音,我抬头看过去,果然是徐翎,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,穿着淡蓝色的,带有白色花纹衬衫,还穿着米白色的及膝短裤,晚风十分配合地吹拂而过,吹动他头上的稍长的头发,看起来就像是来度假一般。】
【“你这是什么打扮?准备去度假吗?”我忍不住问道。】
【“bingo,”徐翎竟然是笑着点了点头,随即递出一张奇怪的纸条:“拿着。”】
【我接过那张长长的纸条,才根据触感以及上边的信息发现,这是一张船票。】
【“什么东西?”我翻转着这张船票,疑惑地问道。】
【“这是去泰坦岛的船票。”徐翎解释道,“等摸底考试结束后,咱们就去泰坦岛玩一玩吧。”】
【“恕我拒绝。”虽然有些震惊,但我自然是摇了摇头,“我假期还得照顾妹妹,没时间去这些地方,你找别人吧。”】
【这地方,我怎么都不可能会去。】
【我听说过泰坦岛,相传是在哈克大陆上,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巨大岛屿,如今已经因其优越的自然风光和奇特地产,成为了一座世外桃源般的旅游胜地。】
【这样的地方,想必价格也十分昂贵。但我并不想平白无故欠徐翎人情,更何况徐翎已经不请自来了,我连[检举父亲]这回事,都没想好要不要拒绝,[去泰坦岛]什么的,更是不可能答应。】
【徐翎冷冷笑了笑,没有拿走我递还的船票,双手依然散漫地插在他的裤袋里:】
【“你已经没机会了。”】
【“什么?”】
【我微微一怔,没听懂他的意思。】
【接下来,徐翎所说的一切,彻底颠覆了我对徐翎的认知。】
【“先直接进入正题吧,关于你和你父亲的行动,计划在明天进行,你参不参与?”】
【“明天?这也太快了吧!明天不还得上课吗?”】
【“你到现在都还想着上课的事啊?你想过你母亲的情况了吗?”徐翎立即反驳道,“如果有机会的话,咱们甚至得旷课!”】
【“可,可我……”我没法立即答应他,但也不敢拒绝:“我还没想好……”】
【徐翎叹了一口气,满不在乎地说:“唉……其实你想没想好,也无关紧要。”】
【“什么意思?”】
【“你在这场行动中要做的,就只有[以你的名义报个警]而已,我完全可以叫张婕顶替你。”】
【“你!”】
【我恍然大悟,却是不敢说出心中所想。】
【徐翎这次过来,根本就不是邀我与他一同行动……不,邀我一同行动只是次要。】
【他的主要目的,不过是来打个预告,让我在接到警方的通讯时,做好心理准备罢了。】
【“但是…你这么做,你就不怕我揭穿你?”】
【“放心,这对你只是百害而无一利。”徐翎平静地回道,“你的母亲依然会因为凑不到医药费而拖着病情任由其持续恶化,而地下赌场和金秤公司的事本来就是事实,我只不过是用对你们家有利的方式举报他们罢了。”】
【若是徐翎的行动因为我而失败,我的父亲就只会因为徒增的罪状被逮捕拘留,并承受更多罚款债务……】
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……他不是来帮我的吗?】
【为什么我总感觉……他更像是在利用我?】
【“好…”我终于是不得不向徐翎妥协,“我明天跟你一起行动,但是…你那句‘你已经没机会了’,是什么意思?”】
【我还记得,他是接着我“要照顾妹妹”这句话说的,这让我有些不安。】
【而徐翎的回答,正是印证了我的忧虑:“这件事结束后,你可能有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妹妹了。”】
【“诶?”我大惊,“为什么?!”】
【“细想一下吧。”徐翎提示道,“你的母亲进了医院,你的父亲进了监狱,那么谁来抚养你们呢?”】
【“这…”】
【“你的爷爷以及外公外婆都已离世,而你的奶奶也只是在南洲城政府提供的低保资金支持下,过着省吃俭用的日子,还得用你母亲一部分的工资去买药……你觉得只靠你奶奶,能让你和你妹妹撑过一个月吗?”】
【“我可以退学打工!哪怕再苦再累也好!”我坚定地向他反驳道,“不管怎么样!我都不会让我的家人受罪的!”】
【“所以你真的是书呆子脑袋……”徐翎失望地摇了摇头,“你还没听出我的意思?”】
【“诶?”】
【“因为这件事的举报者是你,所以南洲城的政府会对你的情况倍加关注,事成之后,南洲城不仅会给你送钱,还会为你和你妹妹安排救助措施,具体做法嘛……大概就是把你们送去‘南洲城爱心院’。”】
【“南洲城爱心院?”】
【换句话讲,这地方就是南洲城政府公费筹办的困难人户救助站……】
【“我们……会去那个地方?”】
【“大概吧,因为那里的住房既分男女,又分老小,所以你大概会和妹妹分开住…”】
【“当然了,你也可以选择不去,在这里承担千百块钱的房租费用。”徐翎耸耸肩,“假如你还有闲钱的话。”】
【“但母亲的医疗费用不是只需要几千哈克币吗?我举报了那个赌场的话,我怎么都会拿到几万哈克币吧?”我疑惑道。】
【“你以为那些钱真有这么好拿?”徐翎的嘴角微微扬起,他歪着头,像在可怜我一般看着我。“若是举报成功就能看见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多出一两个零,那这社会早就乱套了。”】
【“他们起码得等整个案件尘埃落定,可以结案了,才会将奖金下发,且下发的日子还会再往后拖好几天,毕竟程序嘛,总得做足的。”】
【“在那之前,你只需要趁南洲城还在密切关注你的时候,跟他们说一声你母亲的病情,他们就会以[政府热心援助正义市民]的名义,一边向社会招摇宣传,一边为你的母亲伸出援手……”】
【“那……为什么,当时你没有说这些?”我对他问道,声音已经因为心中难以掩盖的复杂情绪而几近颤抖。】
【我紧紧攥着双拳,手中的船票也被我捏皱。】
【或许是愤怒,又或许是恐惧,但我能十分确定,我已经无法再向往常那样,在学校里泰然自若地面对这个奇怪的陌生人。】
【今晚,我对他的了解深入了太多,以至于我开始对他心生戒备。】
【只因他已经窥视了我所有的秘密,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,我的心中最为脆弱的一面,早已经被徐翎挖出来捏了个稀烂。】
【“因为我骗了你父亲。”徐翎说道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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